我常覺得,上帝給我這個機會在高中教書,不知道壺裡在賣什麼藥。
我知道我的抱怨很多。但如果回歸教學的本質和內容,我是喜歡教語言的。語言習得的歷程,和一些語言的現象,可以讓我的腦袋轉很久。這樣時刻下的我,是快樂的。但跟青少年階段的孩子相處,對我來說,是件不容易的事。
十幾歲的年紀,不管來自什麼樣的家庭,都不是個輕鬆的年紀。我學校裡的學生,擔心的可能是同學喜不喜歡我,我的打扮衣著用品夠不夠酷,把不把得到馬子。也有人不在乎,但是上學總是有那幾個同學老是會取笑人,有意無意推你一下或寫一些很難聽的話在你的課本上什麼的。家裡又有一堆亂七八糟大人搞出來的問題。
我想起十四五歲時的我,並不是個快樂的孩子。學校裡沒有暴力毒品濫交的問題,並不代表學生一定覺得學校是個安全的地方。我上學的時候是充滿恐懼的,最怕的就是忘了帶東西,忘了寫作業。雖然我會做到上述兩點的機率是近乎0,但只要一有不慎,好像過往的好完全被忘記,處罰成了一種屈辱。特別是在一個高成就主義的學校裡,長期裝爛的學生是很少的,只有一百次裡面唯一一次的失誤。完美主義的我還記得某次忘了帶課本,在眾目睽睽下站著上課的經驗,因為為了強忍眼淚,整個臉熱到發燙,到底課上了什麼我也沒心聽了。
長大後我才体會到「恩典」"grace"是件多麼寶貴的事。有時不能怪某些明星學校的學生草莓、忍受挫折的EQ很低,而是很多老師不懂得「恩典」,學生那百分之九十的好,好像沒看見,百分之十的失誤,反變成一種待解決的「問題」,一種「啊哈!捉到了,你這裡沒做對!」當然教出來的孩子很難接受不是一百分的結果。當然更多只能做到百分之二三十的孩子,乾脆自動放棄。
十幾歲時的我,也不喜歡那時家裡的氣氛。表面上看起來我是個安分上進的學生,但許多難以解釋的原因讓我內在和外表有許多的矛盾與衝突,是沒有人看見的。還好有少數幾個安定因子在我週圍,不然我大概就跟「醬爆」(註:少林足球裡的角色)一樣,很早就「爆了」。
也許是因為回憶起來太痛苦,讓我一脫離那個年紀,便不想再跟那個年紀的人有任何牽扯。意外找到這分工作以後,每天看著這些孩子,日日提醒著我,那位不快樂的十五歲女孩還在我裡面。二十X歲的我戴上老師這頂帽子,顯得格外沈重。我怕我不知不覺變成我不喜歡的那些老師的面孔,一方面我覺得我也步上那些老師的後塵。我發現我也老是在捉學生小辮子,今天又講話,明天又不帶作業。但我卻忘了那些他們表現出來的好。我也怕成為一個匆忙的大人、忽略的大人。我認 為孩子們所感到最深的寂寞與棄絕,是明明大人在場,卻當作沒看見。明明可以作為,去制止,去保護,但卻視而不見。我為著是否我忽略掉一些可以行使成人保護孩子權力的事情而不安,想著我是不是沒好好注意學生彼此不友善的言語或暴力,一方面又為著這樣的權力而焦慮,怕被濫用了。這一年來我發現我原來不是只有管好教學內容與教學法就好,原來我也在學習做一個「教育者」(educator),一個能在學生身上與學校裡發揮影響力的人。這就不是單純知識所能做到的,而是看一個人生命的深度。
生命碰觸生命是件痛苦的事。上帝把我放在類似的學校環境裡,面對年紀和我裡面那個少女維特相彷的學生,讓我不得不去面對她。電影Evan Almighty 裡面,上帝跟主角有一段相當老梗的對話,但卻很符合我的狀況:
上帝問主角:「如果有人跟我求耐心,你想我是直接給他耐心呢,還是給他機會,讓他可以學習耐心呢?」主角沒有回答,但是觀眾很快就看出來,上帝的答案是後者。
唉,我只希望上帝給我多一點恩典,讓我能學好我所求的功課。
2 comments:
我真的覺得妳太棒拉!
能夠在各樣的環境下,看見上帝是多麼棒的事阿,特別是在困難挫折當中。
同樣也提醒我不忘上帝在我們身上的恩典,同時也去做個給人恩典的人。
上個禮拜剛好也看到Evan Almighty,很有趣的一部電影耶。我覺得可以找到這麼多動物實在是太神奇了,該不會都是合成的八!
maymay,
沒辦法呀,若不在這些事情裡盡量看見神的恩惠,我早就喪膽了。(好像有一句詩篇是這麼說的)
電影裡的動物應該都是合成的吧。現在為了保護動物,找真的來一起演已經很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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