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May 07, 2007

唉…家 (一)

在自己有了自己的家庭以後,才發現,「家」這個我們最初開始人生旅程的地方,有時也是纏繞一生難解的結。
這樣的感觸,是在跟教會裡的女性友人談論家庭經以後的感想。
有的父母也許是為孩子好,想要叮嚀些什麼,但是不知為何口裡出來跟咒詛沒什麼兩樣:
「妳怎麼這麼肥?皮膚黑得像什麼...」「妳這種個性喔,以後沒男人要妳」「書念那麼多有什麼用,還不是嫁不出去!」(女兒心中OS: 妳不是從小要我念X佛嗎?)

更多的是家中流傳下來,像打不破的惡咒般的行為模式。要知道為何某家小孩老是吸毒出問題或是抑鬱、精神有問題,看看上一代的行為就知道了。言語、行為暴力常伴隨這樣的家庭。這算是比較極端的例子,比較常見的是關係的破碎,與關 係的操弄。一個母親不滿兒子娶了不同膚色的老婆,可以斷絕關係,甚至打電話、寄信、用惡毒的言語辱罵自己的兒子是畜牲。有的人父母關係總是冰凍三尺,表面上還在一起,但是整個家已經碎裂了。也有人正在目睹父母不健康的關係模正發生在自己手足身上,彷彿是複製版一樣。聽到這麼多心碎故事,不禁讓我思考,我所建立起的家,會像什麼樣子呢?有 什麼改變是我可以選擇,避免重蹈覆轍的呢?

我的奶奶一個月前因為低血糖,昏迷了。本來就有多年糖尿病的問題,也許睡夢中血糖過低,不知持續了多久,到早上才被發現。在加護病房住了一陣子,好像穩定下來了,但是大概也不會醒過來了。這期間,為了就近探視,爺爺搬進爸媽家中一起住。在父母婚姻的最初十年,他們和公婆同住,發生嚴重公婆媳與婚姻問題。儘管後來不一起住了,我覺得我們的家庭還是繼續收成當初種下的苦果。我媽也經歷到完全的孤立,其間也憂鬱到差點想不開。爺爺奶奶的價值觀有很多扭曲的地方,但把我爸教成非常孝順。我常想為何這點我爸完全沒有複製到我家兩個小孩身上,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我很早就驚訝於我爸可以跟我爺爺承歡膝下,兩個人聊些不關痛癢事不關己的火星上發生的事情聊上幾個小時。而我想讓我爸吐露他內心的真正感覺還真像是在對個洞說話。教會小組那種分享式的進行方式對他完全沒輒。輪到他時,他可以變成說教式道理演說,完全不觸及內心真實。我只能解釋成,這是台灣男人的通病。哈啦可以,吐真言很難。連我媽都沒機會聽到。

這幾年我可以感覺到父母的關係隨著年歲,與我們的逐漸離開家裡,而有了空間培養成長。
但是隨著爺爺的搬入,一場「三角關係」在家庭場景裡出現。

以前年紀小的時候會為了爺爺的某些言論很難過。大四時過年的餐桌上我被提示女人最重要的就是找個好丈夫嫁了,不用念太多書(因為我當時打算往上念)。要升研究所那一年他告訴我最好出去工作賺大錢給爸媽花,不必花錢念研究所了。長大了我就學會一邊耳進,一邊耳出。我不喜歡他說話總是笑笑的,但是內容卻會不經地扎人一下。還好我爸並沒有他的那些八股思想,總是盡全力栽培我這個女兒到底。我爸也不會說一套做一套。他頂多面有難色,一發不語想了一陣子以後拒絕你,而不會明著拒絕,一堆理由,但是話還是講得很好聽。

我本來預期跟Nick交往的事不免被拿來說嘴一番。但是我們交往的時間大部分都在國外,我媽也不可能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自己提出來找罪受。因此等到訂婚之前才讓媽媽透露這個消息。我自己也抱定主意不去在意被說些什麼。哥哥的婚禮 上他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到Nick, 爺爺對他還滿友善的,讓我不敢相信。不過這也可能是因為我根本死了心不抱任何期待的結果。只要nick沒被當成隱形人冷落或被用阿逗仔之類的第三人稱稱呼我都會覺得還滿友善的。去年回台補辦婚禮的時候,爺爺說他當天中午要當人家的主婚人,如果一天趕兩場婚禮、加上要推我那不良於行又因糖尿病比他身形還大的奶奶,恐怕吃不消。因此他包了個大紅包給我爸,說他不克出席。我聽到時有種奇特的感受,說不出什麼感覺,但是我不想做過多的揣測,自尋煩惱。而且他的困難的確是個事實。當天婚宴看到從小照顧我的外公外婆因為舅舅開車迷路,趕得氣喘吁吁的在第二道菜上來時出現,我的喉頭都哽咽住了。

婚宴的事現在想起來是個遺憾,卻也不知是誰的遺憾。我到底沒機會見到仍意識清醒的奶奶。當時Nick的爸媽也隨行,婚宴以外的行程滿檔。因此我們也沒機會碰面。算算我大概最後一次見到爺爺奶奶是兩年前我哥的婚禮。

殘念嗎…?
但這就是人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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